“哎，又被他攪黃了一樁生意，真晦氣！”

　　看著一臉菜色的掌柜的已經把那瓷器收了起來，徐林忍不住笑笑，開口勸道：“我看那個人好像真的挺喜歡那件瓷器，先不忙收吧，感覺是會回來買的。”

　　“一般說再轉轉看看的，都不會回來了。”掌柜的搖搖頭，嘆了口氣，但還是又把那瓷器拿了出來，“不過說的也是，那就希望借你吉言吧。”

　　說完，掌柜的朝徐林走過來，看到他正在看一個字畫區那邊打轉。

　　掌柜的走上前：“您這是想看什么時候的？”

　　“掌柜的，明清時候的，有嗎？”徐林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
　　聽到這話，掌柜的臉色變了變：“你這是？”他上下打量徐林，緩緩開口，“現在明清時候的字畫，只要有點名氣的，拍賣會上的成交價都動輒上千萬，真想要啊，拍賣會上找吧。我們這種小店，說實話是沒有的，就算有啊，那也是鎮店之寶，不外賣的。”

　　“剛才那位鄧先生，”徐林把聲音壓低，“他買的那副字我看過。”

　　掌柜老許皺起眉：“你什么意思啊？”

　　老許這時候已經下意識地覺得，徐林是和那個鄧先生一伙的，來找茬。

　　“掌柜的，我是誠心誠意問的。”徐林來之前已經想好了說辭，“您說得對，真品要么在博物館，要么拍賣會上千金難求。我呢，本來就不是為了正品，就是想買回去撐撐門面。您看……”

　　掌柜的上下打量徐林，像是在思考他說的話到底靠不靠譜。

　　這時候從店鋪里屋出來了一個男人，直勾勾地看著掌柜的：“爸，要吃飯。”

　　徐林抬起頭，看向走出來的男人，眉眼和掌柜的老許果然有些相似之處，應該是父子關系。三十多歲了，但也不知怎的，徐林總覺得這男人看起來有些怪異。

　　“啊，好，你先吃。”掌柜的回答道。

　　可沒想到那人竟然狠狠剁了一下腳，滿臉不滿：“不！要爸爸一起吃！”

　　這種撒嬌的方式和口吻……徐林皺起眉，在這樣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，真的是怎么看怎么違和。

　　“云飛乖，”掌柜的走上前，“別鬧，好不好？爸爸在跟人談生意，你呢，先乖乖吃飯，等一會兒爸爸就去陪你。這樣吧，晚上給你買個糖葫蘆？”

　　聽到“糖葫蘆”三個字，許云飛的臉上一下就有了笑容，他看著掌柜的，不依不饒地問道：“糖葫蘆？！拉鉤！”

　　他已經伸出了手，豎著小拇指，等待著拉鉤。

　　“好好好，”掌柜的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徐林，然后嘆了口氣，無奈地和兒子拉鉤，“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，說謊是小狗！好啦，去吃飯吧！”

　　許云飛這才轉過身，慢吞吞地朝著里間走去。

　　掌柜的嘆了口氣：“我兒子，嗯……有點問題，”他指了指腦袋那里，“十幾年前受了傷，醫生說只有七八歲孩子的智力了。為這跑了好多家醫院，也沒什么成果，他娘受不了，和我離婚之后把他丟給我了。這不，一晃十幾年過去了。我有時候都想啊，我一把老骨頭了，黃土埋到脖子了，我自己是不在意啊，可是萬一我哪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兒，云飛可怎么辦。”

　　徐林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店里居然就知道了別人家里這種事，一時也有些難以回答，好一會兒才開口道：“哪能呢，掌柜的您一看身體就還硬朗著呢。而且，以后的事兒誰說的準，現在醫學這么發達，沒準過段時間我們醫療技術進步了或者有什么新突破了，云飛，他是叫這個吧？云飛的病就能治好了呢！”

　　“得嘞！我是不報太大希望，不過，哈哈，還是謝謝你！”掌柜的朝徐林笑笑，正要說什么的時候，風鈴聲響起。

　　門再次被推開，進來的是剛才那個想買瓷器的客人：“掌柜的，那個瓷瓶，我收了。”

　　徐林和掌柜的兩個人相視一笑。

　　掌柜的帶著那個客人結了賬，客客氣氣地把他送走了，這才轉過身看著徐林：“誒，小伙子，我發現你可能是我的福星啊！”

　　“嗨，掌柜的。收藏掌眼這些我不懂，但是看人的眼神我還是會的。”徐林笑著道，“這個客人，雖然之前鄧先生來鬧的時候他有些猶豫，但他那個眼神和小心翼翼的動作，一看就是真的喜歡這個瓷瓶的，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。再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和用的包，都價值不菲，這人也不差錢，而且掌柜的和鄧先生之間的交易，本身也是你情我愿的。這客人真心喜歡這瓷瓶，只要出去在腦子里想想清楚，肯定還會回來收的。”

　　“你叫我老許就行，我這店啊，開了也有些年頭了，但是因為我兒子的緣故，我自己沒辦法老去淘貨什么的，店里的東西和其他店比起來是競爭力不夠。不過剛賣掉的這個清瓷，那是真正的乾隆民窯燒出來的瓷器。落家是在景德鎮，我親自去的。錯不了！”應該是因為剛做成了一樁生意，老許臉上都是笑容，對待徐林的態度明顯好了不少。

　　所謂“落家”是指自己進貨的地點，老許說他親自去收的，大概也是為了說服徐林那個清瓷的價值。

　　不過徐林在意的還是另外的事：“巧了，我姓徐，叫起來我倆姓也差不多！”他套著近乎，繼續道，“掌柜的，我是誠心要，我們合作愉快的話，以后還能長期合作。您懂我的意思。您該多少錢就多少錢，不會讓您吃虧的。”

　　聽到長期合作，老許眼睛亮了亮，但卻更加謹慎地問道：“你這是準備自己跑筒子卷地皮呢，還是想摟貨、掮做？”

　　這是在打探自己底細了，“跑筒子”、“卷地皮”是說自己沒有店鋪，就走街串戶的游走小商販，“摟貨”是商戶之間互相拿對方的貨去賣，比如你手頭有個瓷器，我這兒有點青銅器，你可以從我這里拿點青銅器去賣，當然錢還是要給的。摟貨現在也是行業內很常見的事，百年來都沒聽說誰出了信用問題之類的。而“掮做”，則說的是拿著別人的貨去兜攬生意。

　　徐林有些神秘地笑了笑：“其實，都不是。”